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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烟火】浅谈《平凡的世界》中的爱情故事(随笔)

华夏时讯 2021-05-13

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爱情观直接表现一个人的人品,而一个作家的爱情观则总会曲折地映射在他的作品中。因为,文学最终表现的是人性与人文关怀,而不仅仅是“讲故事”,它探究的是心灵与存在、追求与迷惘、痛苦与欢乐、进步与继承、世界与民族、时代与个人……完全脱离心灵皈依与归属探索的文学不存在的,或者说不是真正的文学。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描写了以孙少安、孙少平、孙兰香兄弟姐妹为主线的婚恋故事,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路遥的爱情观及其痛苦的探索。
人们常说,一个人的初恋最美好也最难忘,如果受其伤害也最难被时间抚平。孙少平这个穷小子在县高中上学时,经常穷连黑窝窝头都吃不起,饿得头昏眼花,破衣烂衫,在班里处于边沿、被排挤与羞辱地境地,无疑,这对一个青年来说,这日子是不好受的。他在班里却发现,还有一个出身地主家庭叫郝红梅的女生竟然与他处境如此相像,贫穷与被边缘化使他们成为了相互慰藉的一点温暖,相互借借书、说说话,交往中俩人自然产生了点朦胧含蓄的感情。但始料未及的是,后来出落成班花的郝红梅竟然和城里医生世家的班长顾养民好上了!孙少平人生中朦胧的初恋遭受重大打击!当然,孙少平在路遥笔下很快战胜这第一次的情感挫折,并在后来收获了地委书记女儿田晓霞纯洁的友谊和爱情,此为后话。
且看作者对郝红梅以后生活是怎么安排的?郝红梅,这个家庭出身不好、寄希望仰仗婚姻改变自己与父母处境、耍了点小手腕的姑娘,能顺利获得人生幸福吗?作者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在高中毕业时,路遥给郝红梅设计了一出偷手绢被抓,差点拿不上毕业证书的情节,最后还是孙少平施以援助,表现作者对主人翁孙少平出色人品的塑造与肯定,同时以郝红梅向孙少平产生负疚心理的方式进行了小小的惩罚。接着,路遥安排郝红梅回家后当上了民办教师,并与考上大学的顾养民关系日益稳定、得到双方家长的承认,郝红梅的幸福好像能像花儿一样来临了。当顾养民无意得知郝红梅“偷手绢”事件后,断绝了与她的关系,同时,郝红梅因出身问题被别人顶替了民办教师位置。郝红梅的人生梦像肥皂泡一样破了。路遥对背叛初恋感情的人进行了直转而下的命运打击。毕竟郝红梅上过高中的,长得又漂亮,在七十年的农村还算是有点“条件”的,作者设计郝红梅迫于生活,没有嫁给一个农民,还嫁给了一位小学教师,算是为她保留了一点温情。就在她生了儿子、逐渐对丈夫产生一点感情、生活开始好转后,路遥却又安排她丈夫死于非命!为了生活,郝红梅沦为平时在地里种地,赶集时一个人背着孩子在街上摆饺子摊、在众目睽睽下稍微背一下就能敞开怀奶孩子的模样,而被路过的男同学田润生看了个正着……命运如此跌宕起伏!作者对背叛初恋感情的人一拳头打到地上了,还打了个灰头尘面的滚儿!有这么黑人的么?使人想不明白,不就是出身不好、背叛了初恋感情么,作者出于什么心理呀?还好,路遥还是毕竟路遥,这个厚道的西北汉子,让郝红梅与生性软弱田大支书的儿子男同学田润生好了,冲破种种障碍,最后算是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而对“抢”走郝红梅的顾养民,路遥则作出了以恋人金秀弃顾养民将感情投入到孙少平身上的设计,兜兜转转,为哪般呀?
其实,我们只要了解路遥的情感经历,就不难看出,他为什么要对背叛初恋感情郝红梅命运作如此设计了,因为,初恋,初恋失败对路遥的人生打击着实不小,这是他在心底里留下了一个男人不能触及的伤痕,他要通过对塑造的人物有所反映。
路遥在他十八岁担任县革委会主任的时候,热爱文学、政治风头正健、前程似锦,在人生最为辉煌时刻与一个漂亮活泼、能歌善舞的北京女知青林红相恋了,展开了他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恋情。1970年延川县招工,路遥争取到了一个指标,但是他把这个可以彻底改变命运的名额转让给了林红。当时有人给予他善意的提醒,他却很是自信满满地说:什么也不能把我们两人分开!对感情笃信得如同宗教般。我们不要责怪路遥痴情与不现实啊,每个将感情视为生命的、浪漫的、崇高的、理想主义的青年无不是这样!这个不久就到来的悲剧不是路遥的专利品,而是从古至今一直在上演着。为了送女友,他让贫穷的家里快揭不开锅的养母准备了3斤棉花和被褥(这个细节被他在《平凡世界》写成田晓霞为孙少平送被褥),多么细心与无私的路遥啊!生活总有许多说不清的巧合,浑身长疮,折磨得两个月不能行走的路遥被县革委会宣布隔离审查,政治生命宣告结束。当天中午,林红因路遥的“农民身份”而提出断交,爱上了一位支工的解放军下级军官。生活有如此戏剧化的么?!有这么打击一个刚走向社会对生活充满向往与信心的青年的么?!生活呀!确实在某些时候对人的打击只一招就中七寸!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屋漏偏缝连夜雨,如果说,政治生命的结束和回家当农民让路遥还能挺住,而林红的离开,却让他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据说,这个汉子曾为此嚎啕大哭。对于汉子来说,也许还能哭出来,但如果角色换成林红的话,换成一个姑娘来说,可能连哭的声气儿都发出不来吧?等我们走过路过后,我们才能发现,我们都对感情寄予太多、美化太多,我们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我们不是在爱“爱情”本身,而是在爱一个代表我们爱情的活生生的人。在生活面前,我们怎么能要求爱我们的人能穿越所有的世俗呢?能完全经历住时代或者苦难来临时的考验呢?我们怎么能要求他或她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呢?只是,不要在对方最落难的时候,原始地暴露人性中丑陋的一面(虽然到最后我们都给予理解与谅解),至少用另一种方式来告别,用温情一点的方式来说再见,因为你曾也如此热烈地爱过他或她,这也算是对你自己的一种尊重吧。总而言之,林红的离开对他有很重要的影响,路遥一生都没有走出这段恋情所带来的幸福与阴影。所以,他才对郝红梅的命运设计上一波三折,让她受到种种打击,因为路遥对在人生最低谷落魄的背叛行为最为不能原谅,因为,爱有多深,受伤就有多深!但路遥毕竟是善良的,在最后的人生设计上,他还是希望让他受到伤害的人得到幸福。我们不能不说,如此厚道善良的路遥!
也正因为对初恋的放不下与耿耿于怀,路遥设计当初抢走孙少平恋人的顾养民最后被孙少平以另一种方式“抢走,除了对人物的性格及情节塑造的需要外,多少还暗藏了点一个男人小小的报复吧?
什么是真正的理想的爱情呢?
路遥在思考、我们也在思考。且看他对孙少平真正爱情的刻画。
孙少平后来结识了校友、地委书记的女儿田晓霞,这个性格像个男孩子、披着衫子,与孙少平谈《参考消息》、评时政、眼光放眼时代与外面世界的女孩子无疑是孙少平精神引领者,她鼓励落榜的孙少平不忘记精神上的追求、走出黄土地,到外面去看世界。她不仅给予孙少平纯洁的友谊,同时也能以一个女记者的身份、高干女儿身份穿越世俗地位爱上这个挖煤的穷小子。这是路遥追求的理想的爱情!蔑视世俗、有共同语言、共同理想、精神层面的交流、互相理解,而不是仅拘泥于浅层次的儿女私情。然而,这样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却让孙少平心理总是惴惴不安,书中有大量的心理描写孙少平的担心、焦虑与信心不足,在孙少平与田晓霞刚确立爱情关系时,他这样地认为:他们仍然还在两个世界里,而且随着田晓霞的远走高飞,这两个世界只能是越来越远!在相处过程中,他总是在认为自己在做一场梦,怀疑自己与田晓霞之间的感情:当田晓霞怀着爱情来找他时,他觉得自己是一场梦,是的,是梦幻,一个井下干活的煤矿工人要和省城的女记者生活在一起?当遇到竞争对手时,他也只是徘徊、犹豫、软弱、怀疑、迷茫。还“冷笑自己:你一个掏炭小子,怎么能和那个叫高朗的大记者匹敌?别再做梦了,你这可笑可怜的家伙。甚至在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他认为她来自繁华的都市,职业如同鼓号般响亮,身上飘溢着芳香,散发出现代生活优越的气息。而自己却是千百普通矿工中的一员,生活中极其平凡的角色,几小时前刚从黑咕隆咚的地下钻出来,身上带着洗不净的煤尘和汗臭味。井下生活的严酷性更使他感到他和她相距有多么遥远。他爱她,但他和她将不可能在一块生活——这就是问题的全部结症!并且此刻她就在他的怀抱里,而那个使他痛苦的“结症”就随之消失了吗?没有。此时,在他内心汹涌澎湃的热浪下面,不时有冰凉的潜流湍湍而过。但是,无论如何,眼下也许不应该和她谈论这种事。这一片刻的温暖对他是多么宝贵;他要全身心地沉浸于其中……
这是什么?
这是世俗与地位的差距。
这世上有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故事,灰姑娘进入王宫,却没有灰小伙与公主的故事,没有公主走进低矮的屋棚。但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也只是童话而已,不代表现实生活。
这是路遥痛苦的,也是千百年人们痛苦的。
世俗是强大的,因为生活与现实不容回避。谁都不可能扯着头发到月球上去生活。
路遥在《平凡世界》塑造的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最为惊世骇俗,它纯洁、善良;它不管社会地位的悬殊,也不论门当户对;它是一种完美的组合,更是一种心心相印的自然流泻。在演绎这场爱情的旅程里,路遥采用的是写实与浪漫交融的手法,这既给人以真实感,又给人以想象感;让读者在真实与想象中品味着这既像朝阳般温煦又如晚霞般凄美的爱情故事。路遥的理想爱情在作品中得以宣泄的同时,也使他长期郁积的心理愿望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和情感上的补偿,很少有作家像路遥这样把爱人理想化、神圣化。
然而,毕竟路遥是现实主义作家,他不是安徒生在写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他知道,这样的爱情最终在现实面前必定要死于非命。因为在七十年代末、在八十年代改革初期,强大的城乡二元制度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阶层等方方面面的禁锢仍然牢不可破,制约着人们对理想对人生价值对生活方式等的追求,处于城乡差异的人们,特别是农村有志青年除了为数不多的升学、招工、当兵的机会外,很少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而迈入另一个阶层。即使,像孙少平这样因偶然因素被招工成为煤炭工人的农村青年,在地委书记女儿、省报大记者的田晓霞面前仍然存在巨大的社会地位鸿沟!
所以,最后,路遥写田晓霞因为救一名落水儿童而死于非命,书中最神圣、最理想的爱情只能死于非命。这总比因为各种原因,两人活生生的分手要强得多,虽然这样写,更具有现实意义。但这个现实意义,路遥在自己的生活中已悲痛万分地领教了,路遥再也不忍心自己理想化的爱情再一次被现实无情地摧残。据说,路遥在写完这个情节后,打电话急招三百公里外的弟弟王天乐(他写《平凡世界》的唯一精神支柱)回来,在弟弟面前痛哭流涕:田晓霞死了。因为,路遥的一生建立与追求的精神爱情世界垮蹋了。
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梁山伯祝英台、罗密欧朱丽叶、贾宝玉林黛玉……互相能懂、心灵默契、高山流水、共同理想、共同追求、三生石上旧精灵、一见钟情、火花四溅……古今中外,数不胜数。不同阶层的人可以意外地相爱,因为,他们的精神是一个层面的。但生活却不在一个圈子,或者说,社会不认为他们是一个圈子,社会没有给予意外跨入的机会,则均为不可避免的悲剧。
在巨大的社会鸿沟面前,在时代大背景面前,甚至在对方遇到厄运困难面前,我们不要过份责难对方品质不够完美,因为,谁都不是活在真空的人,以婚姻来保全爱情的方式,实在过于理想化。因为,婚姻就是两方差距巨大的社会经济地位与家庭环境、七大姑八大姨、日复一日的平淡与柴米油盐,除非有高超的生活艺术,否则,实在难以在其中游刃有余,甚至撞得头破血流。
且看路遥在初恋失败后的婚姻。
戏剧性的是路遥又遇到了一个北京知青,林达,林红的好友。他们展开了为期八年的爱情长跑,期间,林达以微薄的工资资助路遥家庭及其上完大学,不能不说,林达,给予了路遥人生巨大的帮助。对此,路遥是感激的,所以在《平凡的人生》中他借助田润叶、田晓霞多次帮助孙少平一家来表达。后来他们结婚,遗憾的是,婚后生活并没有起初想象的那般甜蜜,更谈不上和谐、幸福。他没有享受到夫妻之间真正的恩爱,或者说这种恩爱的时间十分短促。作为“农民的儿子”的路遥希望妻子是一位能体贴入微,对自己学习、工作,都能够有所帮助的妻子。在潜意识里,也许只有《人生》中的“刘巧珍”才是他最好的“媳妇”,但林达是一个具有“小资”情调和独立意识、事业心极强的现代知识女性。让她放弃事业心甘情愿地去做一个家庭妇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而半夜写作、通宵达旦,早晨从中午开始,尤喜独处而又时常“封闭”自我的路遥让林达难以适应、无法容忍。在林达看来,她希望有一个体贴自己能够保持正常的夫妻生活的好丈夫,而不是一个不管家,甚至一个不管她贴着各种光环的“圣人”。在生活习惯、性格上的差异也越来越凸显,一度达到激烈冲突的程度。短短几年时间,路遥和林达就行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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